说媳妇、找对象给家人带来了安慰,却没有给我带来快乐。相反,还成了我的心理负担。
我自幼喜欢文学作品,听过很多故事,有些浪漫情怀。羡慕文学作品里男女之间的美好情感,为他们的一见钟情、两情相悦、心心相印和魂牵梦萦的爱情所感动。后来知道那都是所谓的才子佳人、文学形象、艺术加工,生活中女的哪能都貌若天仙,温柔善良;男的哪有那么多才华横溢、重情重义的。但是,当时思想单纯,喜欢幻想,不切实际。尤其是画中人的故事让我“中毒”很深,头脑里隐隐约约萦绕着一个虚幻的倩影,成了我审美的参照。
我当时年龄还小,受文学作品的影响,情感世界仅仅局限于文学作品想象里,只是看书听戏时不由自主的联想一下罢了。因为学习很好,喜欢读书,整个心思还在学习和以后上高中上,想成为村里读书最多的文化人。甚至还想过当作家,能写出激动人心的爱情故事来。
这桩如同儿戏的见面相亲,一开始就有点被迫无奈,见了后也没有什么感觉。虽然不懂得什么叫审美,但是,对相貌总还是有个大概标准吧?或者是一见钟情,或者是怦然心动,或者是赏心悦目,或者是印象很深。假如见了后怦然心动,非常喜欢,自然会难以忘怀,思念牵挂。可是,这些都没有,我只知道有这档子事,却没有什么感觉。别说魂牵梦萦了,平时连想也没有想过,甚至希望没有这事,尽快忘掉。
另外,如果将来找对象,我想找个比我年轻一些的。女方比我大两三岁,我感到别扭,很不情愿。等到我高中毕业,她就二十多了,万一不成,就把人家给耽误了,到时候更不好办了。
况且,女方和家人如何如何好,都是介绍人说的。我仅仅从见面那次能看出她很有心眼,甚至有些狡黠,至于相貌,对我来讲一直是个谜,为什么不让看清?脸上有没有斑点、疤痕?性格脾气怎样?都一概不知,这让我有一种上当受骗被耍弄的感觉。虽然当着大家的面咬过牙印,表示同意,但是多少有些违心。毕竟当时我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,在那种情景、场面、阵势、气氛下,加上几个大人的诱导,不由得你说不同意,有一种被迫无奈的味道。
再说,女方没有一点文化,也让我感到是一个很大的缺憾。所以,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,不想糊里糊涂的将就。
实际上,找对象说媳妇的事,也仅仅是见见面,表个态。之后,我继续上学,她继续劳动。双方家长没有见面过话,也没有举行定亲仪式,就如同没有这事一样放那了。
我心里知道,反正三两年里也不会说结婚的事,一是我要上高中,二是家里盖不起房子,两家也没有正式定亲,就这样拖着去吧。这样,家人满足于我有了对象,心里是个安慰;我心里早就没有了这个念头,权当没有这档子事。
光阴荏苒,日月如梭。一年后,我上了高中,也因对象的事烦恼起来。一是这个事一直悬而未决,让我心里很乱;二是人家女方是真心愿意的,却不知道我不大情愿。误以为我不冷不热是因为上学和年龄小的原因。据说,知道我上高中了,她很是为之高兴,还给村里女伴说起过,可以想到她心里是甜美的,对未来充满憧憬的。这愈加让我内疚不安,压力大了起来;也给我增添了很多麻烦。
我上高中的学校在马头公社所在地马头,小杨庄紧邻马头,是我去学校的必经之路。走东面那条路,紧邻她家的院墙;走西面那条路,要穿过她们村。小杨庄的人大都见过我,尤其是她的几个同龄女伴,当时相亲时就追着看,应当能认出我。知道上学路过,就有意无意的结伴拦截,起哄着看热闹,指指点点的议论,又说又笑。我脸皮薄,不仅害羞,而且紧张。每星期回家和返校,如同过关一样。
为了躲闪哪些看耍猴一样的目光,我有时顺着白马河走。但是,河堤弯弯曲曲,走起来费时费力。后来,那些人又常常在河边割草,还是躲不过。听她们在背后叽叽喳喳的议论,放肆的大笑,让我很烦恼也反感。有时大着胆子朝她们看看,令人恼火的是,几个女孩,我认不出哪一个是我的对象。
为了彻底躲闪这群不速之客,我回家返校绕到马头至白庙的官路上,来回和白庙的同学一路同行,但这要多走二里路。
后来,那几个女孩还在马头峰会时,跑到学校门口堵着看。当然,不仅是看我,还有其他女孩的对象。弄得我连街也不敢上。
听介绍人说,她很想单独拦住我说说话,几次都没有碰巧。加上几个女伴和她形影不离,“东风不与周郎便” ,所以,我们始终再没有单独见过。
这期间,她让介绍人先后给我捎来过两双鞋,是当时流行的黑条绒、松紧口鞋。鞋做的很精致,从做工能看出她很用心,手很巧。我母亲很是高兴,见人就说;姐姐、嫂子和邻居不住的夸赞。
介绍人在捎来鞋子的同时,也捎来一些话,问这边有什么打算,准备啥时间办事。我一听就头皮发麻,尽量躲开,送的鞋也不想穿。
这事成了我的心病,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真正态度,女方不知道。勉强同意吧,感到委屈;拖着不说,女方年龄大了,怕耽误人家;说不愿意了等于反悔,自己不占理,不好意思说也没法说。我给母亲说,“这鞋我不穿,你让金聚哥给人家捎回去吧。”
家里人一听就着急了,父亲问:“你啥意思?”
我说:“反正我不很满意,我想上学,怕耽误人家。”
父亲气地直瞪眼:“你当时咋说的,这事能来回说?人家那边是大闺女,你一会愿意一会不愿意的,让人家咋见人?”
我心里想,当时还不是你逼得?小声嘟囔道“你说不憨不傻、不聋不哑差不多就行,不就是听您的话才愿意的吗?”
父亲说:“眼睛长在你脸上,人啥样你没看见?同意的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,是谁替你说的?人家憨吗、傻吗?咋能说变就变?”说得我哑口无言。我也不好意思说我没看清,那不成了大笑话了。只能哑巴吃黄连,有苦不能说。
父亲又连哄带劝的说:“咱是本分人家,家里穷,人家不嫌弃就不错了。听说那个小孩是妇女组长,挺能干,很懂事,手也巧,个头也不矮,除了大两三岁,没啥毛病,哪里对不起你?不就是上高中了吗?上高中咋了,毕业后不还是回来劳动,又不是当大官。就是当官了也不能变心,让人家戳脊梁骨,说咱忘恩负义。”我没有啥话可说,知道说也白说,就不再吭声。父亲以为问题解决了。
但是,这事快两年了,双方既没有来往,也不把话说明,一直这样拖着总不是办法。女方也从我不冷不热的态度里隐约感到了什么,担心我上了高中后会有变化。其实,给我做鞋就是想试探一下。
有一次,介绍人说:那边的意思是,如果能定下来,高中毕业就办事;要是拿不定主意,人家年龄大了,就不想再等了。
听话听声听罗听音,我听出了这里面有回旋的余地,知道是该把话挑明的时候了。我瞒着家人,买了两盒好烟,装作串门去见了见金聚哥。一是对他表示感谢,二是把话说明。强调我年龄小,还要上两年学;家里穷,一时半时也盖不起房子,几年里都没法办事;以后啥样也说不清。那边女方年龄大了,怕耽误了人家。
金聚哥似乎有预感,虽然不高兴,毕竟一个庄住着,也没说难听的话。只是面有难色,不由得叹气搓手:“咳,这让我咋去张嘴说哩?”不过金聚哥也告诉我,那边也知道一直不来往,怕是成不了亲戚。觉得成不了就早说。
我又说了些感谢的话,然后交待金聚哥:“这事先不要告诉我家里人,等我上学走了给那边说过了再说。
事情挑明的直接后果是,女方很是伤心,几天不出门、不下地干活;家人也觉得被退婚很丢人,只是碍于给介绍人是亲戚,没有再理论计较。我的家人更失望,好不容易有了对象,现在落空了。父亲气的不得了,骂我不懂事,不识好歹,撂下一句“你就等着以后打光棍吧!”几天都不理我。
说实话,我对女方并不反感,我们家穷的叮当响更没有资格嫌弃人家。主要是没有感觉,就像人们说的缘分不到。尽管别人说长得不错,但是底什么模样至今也不清楚。据说她还是很通情达理的,几天后就想通了,不想当被强扭的“瓜”,也没怎么记恨我。
一年后她嫁到了白庙东边的魏庄。我高中毕业当民办教师,她去刘楼有亲戚,曾希望见我说说话,这让我很感动,也一直很愧疚,但终归没有见。
就这样,这桩一开始就如同儿戏的见面相亲又如同儿戏一样不了了之了,家人希望我抱金砖终究没有抱成。我获得了暂时的心灵轻松和自由,却面临着今后“你就等着打光棍吧!”的危险命运。
现在看来,这事有些荒唐,但是“它”确实发生我年轻时的生活里,“她”确实像浪花一样在我人生的长河中闪现过,至今仍沉淀在我的记忆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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